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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豆 肛交 【历代词话】清代 王国维《东谈主间词话 》(全录本)及综合

发布日期:2024-10-29 11:09    点击次数:87

麻豆 肛交 【历代词话】清代 王国维《东谈主间词话 》(全录本)及综合

诗如吞并位苍颜老者,孤灯独坐,辞吐挥洒,不矜自恃,不怒自威;而词则像一位秀美少妇,微步花间,风味犹存,使东谈主想见玉骨冰肌,睥睨间隐然怨诉,徒有戚然,可远慕而不可近接。—王蛰堪大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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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东谈主间词话》综合《东谈主间词话》是近代著名学者王国维所著的一部文学月旦著述,完成于1908年至1909年间,并首先发表在《国粹学报》上。这部作品在王国维摄取了西方好意思学想想的影响后,以全新的视角对中国古代文学进行了辩论。《东谈主间词话》不仅是王国维个东谈主学术配置的体现,亦然中国古典文艺好意思学发展史上的一个进犯里程碑。《东谈主间词话》的中枢想想境定义《东谈主间词话》的中枢想想是“境定义”,这是王国维在书中反复强调的一个意见。他合计,无论是文学创作仍是东谈主生追求,都需要资格三个阶段或意境。这三个意境永诀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海角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东谈主憔悴。”以及“众里寻他千百度,遽然归来,那东谈主却在,灯火衰败处。”这些诗句不仅容貌了词的意境,也被王国维扩张为文学乃至东谈主生追求告捷的意境。文学月旦的范例王国维建议了从“意境、真情、文句”三个方面来评判文章的锐利。他合计以意境取胜的文章大略千古流传,以真情动东谈主的文章大略经年累稔,而以文句取胜的文章也不异受到接待。《东谈主间词话》的影响对后世的影响《东谈主间词话》不仅在文学月旦领域产生了深入的影响,况且其建议的“东谈主生三意境”于今仍对治学、作念事、为东谈主、为官等方面有着进犯的启示作用。这些想想饱读舞东谈主们要有稠密的志向,欢乐为之付出辛劳,并在追求的经由中保合手忘我的奉献精神。读者的体验对于读者而言,《东谈主间词话》提供了对中国古典文学尤其是宋词的全新意会和欣赏花式。通过王国维的解读,读者大略愈加深入地体会到词中的意境和情感,从而在喧嚣的世界中寻找到一份宁静和感动。结语总的来说,《东谈主间词话》是一部集王国维学术想想之大成的著述,它不仅展现了中国古典文学的魔力,也为自后的文学商议和月旦提供了宝贵的表面资源。通过阅读《东谈主间词话》,读者不仅不错晋升我方的文学修养,还能从中赢得对于东谈主生和行状的深刻启示。《东谈主间词话》全文翻译目次:1.卷上 手定稿 词以意境为最上62.卷上 手定稿 淫词、鄙词、游词2.卷上 手定稿 造境与写境63.卷上 手定稿 马致远《天净沙》得唐东谈主绝句妙境3.卷上 手定稿 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64.卷上 手定稿 东谈主各有能有不行4.卷上 手定稿 无我之境优好意思,有我之境宏壮65.卷下 未刊手稿 姜夔词余最爱者仅二语5.卷上 手定稿 写实家与联想家66.卷下 为刊手稿 双声叠韵之论6.卷上 手定稿 喜怒无常亦意境67.卷下 未刊手稿 诗词是否为羔雁之具为升降之关节7.卷上 手定稿 著一字意境全出68.卷下 未刊手稿 曾觌中秋应制词8.卷上 手定稿 意境大小,不关优劣69.捐献 未刊手稿 史达祖、吴文英等东谈主词失之绵薄9.卷上 手定稿 有趣、神韵,不如意境70.卷下 未刊手稿 余填词不喜作长调10.卷上 手定稿 气候71.卷下 未刊手稿 沈昕《蝶恋花》词11.卷上 手定稿 深好意思闳约和精艳绝东谈主72.卷下 未刊手稿 作词力图第一义12.卷上 手定稿 文句与词品73.卷下 未刊手稿 抒怀诗、叙事诗、戏曲13.卷上 手定稿 南唐中主李璟妙句74.卷下 未刊手稿 北宋名家以贺铸为最次14.卷上 手定稿 句秀,骨秀,神秀75.卷下 未刊手稿 易学难工,难学易工15.卷上 手定稿 词至李煜而眼界始大,慨叹遂深76.卷下 未刊手稿 不得其平而鸣16.卷上 手定稿 词东谈主不失小儿之心77.卷下 未刊手稿 习惯杀东谈主17.卷上 手定稿 诗东谈主与阅世78.卷下 未刊手稿 诗之境阔,词之言长18.卷上 手定稿 李后主之词以血书者79.卷下 未刊手稿 言气质、神韵不如言意境19.卷上 手定稿 冯延巳词开北宋一代习惯80.卷下 未刊手稿 借古东谈主之意境为我之意境20.卷上 手定稿 冯延巳《醉花间》词81.卷下 未刊手稿 昔东谈主论诗词21.卷上 手定稿 欧阳修词本前东谈主而尤工82.卷下 未刊手稿 故知孔门用词22.卷上 手定稿 秦不雅、欧阳修学梅尧臣、冯延巳83.卷下 未刊手稿 专作情语而绝妙者23.卷上 手定稿 咏春草绝调84.卷下 未刊手稿 长调以周、柳、苏、辛为最工24.卷上 手定稿 风东谈主深致85.卷下 未刊手稿 辛弃疾《贺新郎》非有意为之25.卷上 手定稿 忧生与忧世86.卷下 未刊手稿 辛弃疾、韩玉词已开北曲四声通押之祖26.卷上 手定稿 成大行状大常识者必经三种意境87.卷下 未刊手稿 “莫雨潇潇郎不归”,当是古词27.卷上 手定稿 欧阳修词豪放中有沉著之致28.卷上 手定稿 秦不雅词淡语隽永、浅语有致89.卷下 未刊手稿 贺裳论张炎《词源》29.卷上 手定稿 秦不雅词境,最为凄婉90.卷下 未刊手稿 周济论张炎词30.卷上 手定稿 气候相似91.卷下 未刊手稿 词家时期之说31.卷上 手定稿 词中少陶渊明诗、薛收赋气候92.卷下 未刊手稿 生香真色与彩花32.卷上 手定稿 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93.卷下 未刊手稿 王士词佳者似贺铸33.卷上 手定稿 周邦彦词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94.卷下 未刊手稿 学东谈主之词,朱孝臧为极则34.卷上 手定稿 词忌用替代字95.卷下 未刊手稿 宋徵舆、谭献词害兴深微35.卷上 手定稿 用代字不为工96.卷下 未刊手稿 王鹏运和冯延巳词36.卷上 手定稿 周邦彦《苏幕遮》得荷神理97.卷下 未刊手稿 温庭筠、欧阳修、苏轼词皆兴到之作37.卷上 手定稿 苏轼和韵似原唱98.卷下 未刊手稿 贺裳论史达祖词38.卷上 手定稿 咏物之词以苏轼《水龙吟》最工99.卷下 未刊手稿 元好问论陈师谈诗39.卷上 手定稿 姜夔写景之作,终隔一层100.卷下 未刊手稿 北宋词有句,南宋以后无句40.卷上 手定稿 隔与不隔之别101.卷下 未刊手稿 朱熹论梅尧臣诗41.卷上 手定稿 写情、写景之不隔102.卷下 未刊手稿 “自怜诗酒瘦”等语非警语42.卷上 手定稿 姜夔词有作风而不测境103.卷下 未刊手稿 文天祥词风骨甚高,亦有意境43.卷上 手定稿 南宋词东谈主仅辛弃疾堪与北宋东谈主颉颃104.卷下 未刊手稿 和凝《长寿女》词不减夏英公《喜迁莺》也44.卷上 手定稿 苏轼之词旷,辛弃疾之词豪105.卷下 未刊手稿 北宋词不妨冷漠45.卷上 手定稿 苏、辛词雅量高致106.卷下 未刊手稿 宋东谈主遇令节、朝贺、宴集46.卷上 手定稿 词中之狂、狷、乡愿107.卷下 未刊手稿 顾梧芳刻《尊前集》,利己之引47.卷上 手定稿 辛弃疾咏月词108.卷下 未刊手稿 朱彝尊贬《草堂诗余》而推《绝妙好词》48.卷上 手定稿 史达祖、周邦彦词品109.卷下 未刊手稿 辨《古今词话》49.卷上 手定稿 吴文英词佳者110.卷下 未刊手稿 政事家之言与诗东谈主之言50.卷上 手定稿 取其词汉文评吴文英、张炎词111.卷下 未刊手稿 宋东谈主演义,多不足信51.卷上 手定稿 此种意境,可谓千古壮不雅112.卷下 未刊手稿 有句与有篇52.卷上 手定稿 纳兰性德词暴露113.卷下 未刊手稿 倡优与俗子53.卷上 手定稿 词未必易于诗114.卷下 未刊手稿 《蝶恋花》为欧阳修所作54.卷上 手定稿 一切体裁,始盛终衰115.卷下 未刊手稿 艳词可作而万不可作儇薄语55.卷上 手定稿 诗词有题而诗词一火116.卷下 未刊手稿 词东谈主之针织56.卷上 手定稿 全球之作所见者真,所知者深117.卷下 未刊手稿 “沧浪”、“凤兮”,开楚辞形体57.卷上 手定稿 诗词之谈118.卷下 未刊手稿 词集与诗集的雷同58.卷上 手定稿 白居易、吴大业隶事优劣119.卷下 未刊手稿 论词之失59.卷上 手定稿 近体诗与词之体制120.卷下 未刊手稿 苏轼、姜夔之旷60.卷上 手定稿 进出天地东谈主生121.卷下 未刊手稿 内好意思与修能61.卷上 手定稿 轻佻外物与疼爱外物122.卷下 未刊手稿 诗东谈主视一切外物皆游戏之材料《东谈主间词话》是著名国粹内行王国维所著的一部文学月旦著述。《东谈主间词话》作于1908~1909年,首先发表于《国粹学报》。王国维 摄取了欧好意思好意思学想想之浸礼后,以新鲜的目光对中国旧文学所作的**。名义上看,《东谈主间词话》与中国相袭已久之诗话,词话一类作品之体例,顺序,并无权贵的差别,实质上,它已初具表面体系,在旧日诗词论著中,称得上一部历历的作品。以致在以往词论界里,很多东谈主把它奉为圭臬,把它的论点行为词学,好意思学的凭据,影响很是深入。王国维的《东谈主间词话》是晚清以来最有影响的著述之一。王国维,字静安,晚号不雅堂,浙江海宁东谈主。生于清光绪三年,卒于1927年,享年51。王氏为近代博学通士,功力之深,治学范围之广,对学术界影响之大,为近代以来所仅见。其生平著述甚多,死后遗著收为全集者有《王忠悫公遗书》,《王静安先生遗书》,《王不雅堂先生全集》等数种。《东谈主间词话》一书乃是王氏摄取了欧好意思好意思学想想之浸礼后,以新鲜的目光对中国旧文学所作的辩论,具有划时期的意旨,向来极受学术界疼爱。(第一部分:正文64节)§1.01一词以意境为最上。有意境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是以独绝者在此。§1.02二有造境,有写境,此联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永诀。因大诗东谈主所造之境,必得当当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联想故也。§1.03三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1)”“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2)”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怡然见南山。(3)”“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4)”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不雅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调。无我之境,以物不雅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东谈主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曾不行写无我之境,此在好汉之士能自建造耳。(1)冯延巳【鹊踏枝】:“庭院深深深多少?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2)秦不雅【踏沙行】:“雾失楼台,月迷津度,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3)陶潜【饮酒诗】第五首:“结庐在东谈主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怡然见南山。山气朝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4)元好问【颖亭留别】:“故东谈主重分携,临流驻归驾。乾坤展清眺,万景若相借。北风三日雪,太素秉元化。九山郁峥嵘,了不受陵跨。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怀归东谈主自急,物态本幽静。壶觞负吟啸,尘土足悲□〔诧换口旁〕。归来亭中东谈主,平林淡如画。”§1.04四无我之境,东谈主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好意思,一宏壮也。§1.05五当然中之物,彼此甘休。然其写之于文学及好意思术中也,必遗其磋商,甘休之处。故虽写实家,亦联想家也。又虽如何编造之境,其材料必求之于当然,而其构造,亦必从当然之轨则。故虽联想家,亦写实家也。§1.06六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无常,亦东谈主心中之一意境。故能写照景物,真情感者,谓之有意境。否则谓之不测境。§1.07七“红杏枝端春意闹(1)”,著一“闹”字,而意境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2)”,著一“弄”字,而意境全出矣。(1)宋祁【玉楼春】(春景):“东城渐觉茂盛好,毂皱波纹迎客楫。绿扬烟外晓寒轻,红杏枝端春意闹。浮滋长恨欢悦少,肯爱令嫒轻一笑。为君合手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2)张先【天仙子】(时为嘉禾小□〔卒加单东谈主旁〕,以病眠,不赴府会):“水调数声合手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过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东谈主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1.08八意境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1)”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2)”。“宝帘闲挂小银钩(3)”何遽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4)”也。(1)杜甫【水槛遣心二首】之一:“去郭轩楹敞,无村遥望赊。澄江平少岸,幽树晚多花。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2)杜甫【后出塞五首】之一:“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独处。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3)秦不雅【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恶棍似穷秋,淡烟活水画屏幽。安宁飞花轻似梦,雄壮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4)秦不雅【踏沙行】见三注。§1.09九严沧浪《诗话》谓:“盛唐诸东谈主,唯在有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顶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尽。”余谓:北宋过去之词,亦复如是。然沧浪所谓有趣,阮亭所谓神韵,犹不过谈其面庞,不若鄙东谈主拈出“意境”二字,为探其本也。§1.10十太白纯以气候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1)”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后世唯范文正之渔家傲(2),夏英公之喜迁莺(3),差足继武,然气候已不逮矣。(1)李白【忆秦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谈音问绝。音问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2)范仲淹【渔家傲】(秋想):“塞下秋来景象异,衡阳雁去无属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东谈主不寐,将军鹤发征夫泪。”(3)夏竦【喜迁莺令】:“霞散绮,月垂钩。帘卷未央楼。夜凉银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瑶台树,金茎露。凤髓香盘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1.11十一张皋文谓:“飞卿之词,深好意思闳约(1)。”余谓:此四字唯冯正中足以当之。刘融王人谓:“飞卿精妙绝东谈主。(2)”差近之耳。(1)张惠言《词选序》:“唐之词东谈主,温庭筠最高,其言深好意思闳约。”(2)刘熙载《艺概》卷四《词曲概》:“温飞卿词精妙绝东谈主,然类不出乎绮怨。”§1.12十二“画屏金鹧鸪(1)”,飞卿语也,其词品似之。“弦上黄莺语(2)”,端己语也,其词品亦似之。正中词品,若欲于其文句中求之,则“和泪试严妆(3)”,殆近之欤?(1)温庭筠【更漏子】:“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2)韦庄【菩萨蛮】:“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外出时,好意思东谈主和泪辞。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东谈主似花。”(3)冯延巳【菩萨蛮】:“娇鬟堆枕钗横凤,溶溶春水杨花梦。红烛泪阑干,翠屏烟浪寒。锦壶催画箭,玉佩海角远。和泪试严妆,落梅飞晓霜。”§1.13十三南唐中主词:“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闲(1)。”大有众芳芜秽,好意思东谈主迟暮之感。乃古今独赏其“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故知解东谈主正不易得。(1)李□〔王景〕【浣溪沙】:“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胜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1.14十四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1.15十五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慨叹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医师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1),可为倒置曲直矣。“自是东谈主滋长恨水长东(2)”、“活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东谈主间(3)”,《金荃》《浣花》,能有此气候耶?(1)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毛嫱,西施,寰宇好意思妇东谈主也。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飞卿,严妆也。端己,淡妆也。后主则粗服乱头矣。”(2)后主【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急遽,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东谈主醉,几时重?自是东谈主滋长恨水长东!”(3)后主【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衰败。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活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东谈主间。”§1.16十六词东谈主者,不失其小儿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东谈主之手,是后主为东谈主君所残障,亦即为词东谈主长处处。§1.17十七客不雅之诗东谈主,不可未几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红楼梦》之作家是也。主不雅之诗东谈主,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脾气愈真,李后主是也。§1.18十八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宋谈君天子【燕山亭】词(1)亦略似之。然谈君不过自谈生世之戚,后主则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东谈主类罪责之意,其大小固不同矣。(1)宋徽宗【燕山亭】(北行见杏花):“裁翦冰绡,轻叠数重,淡著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冷凌弃风雨。愁苦。闲院落凄惨,几番春暮。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东谈主语言。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想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作念。”§1.19十九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魄力,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习惯。与中后二主词皆在《花间》范围以外,宜《花间集》中不登其只字也(1)。(1)龙沐勋《唐宋名家词选》:“案《花间集》多西蜀词东谈主,不采二主及正中词,当由谈里终结,又年级不相及有以致然。非因派系不同,遂尔遗置也。王说非是。”§1.20二十正中词除【鹊踏枝】【菩萨蛮】十数阕最暄赫外,如【醉花间】之“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1)”,余谓韦苏州之“流萤渡高阁(2)”、孟襄阳之“疏雨滴梧桐(3)”不行过也。(1)冯延巳【醉花间】:“晴雪小园春未到。池边梅自早。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山川景象好。自古金陵谈。少年看却老。再会莫厌醉金杯,离别多,欢会少。”(2)韦应物【寺居独夜寄崔主簿】:“幽东谈主寂无寐,木叶纷繁落。寒雨暗深更,流萤渡高阁。坐使青灯晓,还伤夏衣薄。宁知岁方晏,离居更荒凉。”(3)《全唐诗》卷六:孟浩然句,“微云淡天河,疏雨滴梧桐。”唐王士源《孟浩然集》序云:“浩然尝闲游秘省,秋月新霁,诸英华赋诗作会。浩然句云「微云淡天河,疏雨滴梧桐。」全体嗟其清绝,咸阁笔不复为继。”§1.21二一欧九【浣溪沙】词:“绿杨楼外出秋千。(1)”晁补之谓:只一“出”字,便后东谈主所不行谈。余谓:此本于正中【上行杯】词“柳外秋千出画墙(2)”,但欧语尤工耳。(1)欧阳修【浣溪沙】:“堤上游东谈主逐画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绿杨楼外出秋千。鹤发戴花君莫笑,六么催拍盏频传。东谈主生何处似尊前。”(2)冯延巳【上行杯】:“落梅著雨消残粉,云重烟轻寒食近。罗幕遮香,柳外秋千出画墙。春山倒置钗横凤,飞絮入帘春睡重。梦里佳期,只许庭花与月知。”§1.22二二梅圣俞【苏幕遮】词:“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1)”刘融斋谓:少游一生似专学此种(2)。余谓:冯正中【玉楼春】词:“芳菲步骤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促。(3)”永叔一生似专学此种。(1)梅尧臣【苏幕遮】(草):“露堤平,烟墅杳。乱碧萋萋,雨后江天晓。独到庚郎年最少。□〔上穴下卒〕地春袍,嫩色宜相照。接长亭,迷远谈。堪怨天孙,不记归期早。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2)刘熙载《艺概》卷四《词曲概》引此词云:“此一种似为少游开先。”(3)冯延巳【玉楼春】:“雪云乍变春云簇,渐觉年华堪送目。北枝梅蕊犯寒开,南蒲波纹如酒绿。芳菲步骤还相续,不奈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促。”§1.23二三东谈主知和靖【点绛唇】(1)、圣俞【苏幕遮】(2)、永叔【少年游】(3)三阕为咏春草绝调。不知先有正中“细雨湿流光(4)”五字,皆能摄春草之魂者也。(1)林逋【点绛唇】(草):“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又是离愁,一阕长亭暮。天孙去。萋萋大都,南北东西路。”(2)梅尧臣【苏幕遮】见二二注。(3)欧阳修【少年游】:“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沉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东谈主。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吟魄与离魂。那堪疏雨滴黄昏,更故意忆天孙。”(4)冯延巳【南乡子】:“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无情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1.24二四《诗?;蒹葭》(1)一篇,最得风东谈主深致。晏同叔之“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海角路(2)。”意颇近之。但一散落,一昂扬耳。(1)《诗经?;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东谈主,在水一方。溯洄从之,谈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日希〕。所谓伊东谈主,在水之湄。溯洄从之,谈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东谈主,在水之□〔矣加水旁〕,溯洄从之,谈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止加水旁〕。”(2)晏殊【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海角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1.25二五“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1)”诗东谈主之忧生也。“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海角路(2)”似之。“竟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3)”诗东谈主之忧世也。“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4)”似之。(1)《诗经?;小雅?;节南山》:“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2)晏殊【蝶恋花】见二四注。(3)陶潜【饮酒】第二十首:“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汲汲鲁中叟,弥缝使其纯。凤鸟虽不至,礼乐暂得新。洙泗绝微响,漂泊逮狂秦。诗书复何罪,一旦成灰尘。戋戋诸老头,为事诚殷勤。如何绝世下,六籍无一亲?竟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若复不快饮,空负头上巾。但恨多诞妄,君当恕罪东谈主。”(4)冯延巳【鹊踏枝】:“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谈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再会否?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1.26二六古今之成大行状、大常识者,必经过三种之意境:“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海角路。(1)”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东谈主憔悴。(2)”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遽然归来,那东谈主却在,灯火衰败处。(3)”此第三境也。此等语皆非大词东谈主不行谈。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恐为晏欧诸公所不许也。(1)晏殊【蝶恋花】见二四注。(2)柳永【凤栖梧】:“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空。草色烟光残照里。苦楚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东谈主憔悴。”(3)辛弃疾【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良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整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它千百度。遽然归来,那东谈主却在,灯火衰败处。”§1.27二七永叔“东谈主生自是多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1)”于豪放之中有沈著之致,是以尤高。(1)欧阳修【玉楼春】:“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东谈主生自是多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1.28二八冯梦华《宋六十一家词选序例》谓:“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东谈主也。其淡语皆隽永,浅语皆有致。”余谓此唯淮海足以当之。小山矜贵过剩,但方可驾子野方回,未足抗衡淮海也。§1.29二九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凄切矣。东坡赏其后二语(1),犹为皮相。(1)秦不雅【踏莎行】见三注。东坡绝爱其尾两句,自书于扇曰:“少游完结,虽万东谈主何赎。”§1.30三十“风雨晦冥,鸡犬不已(1)”、“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广袤兮,云潸潸而承宇(2)”、“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3)”、“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4)”气候皆相似。(1)《诗?;郑风?;风雨》:“风雨萧条,鸡鸣喈喈。既见正人,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正人,云胡不瘳。风雨晦冥,鸡鸣不已。既见正人,云胡不喜。”(2)《楚辞.九章.涉江》(辞长不录)。(3)王绩【野望】:“东皋黄昏望,徒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东谈主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厚实,长歌怀采薇。”(4)秦不雅【踏莎行】见三注。§1.31三一昭明太子称:陶渊明诗“放诞败露,独超众类。顿挫明朗,莫之兴京。(1)”王无功称:薛收赋“韵趣高奇,词义晦远。嵯峨萧瑟,真不可言。(2)”词中惜少此二种气候,前者唯东坡,后者唯白石,略得一二耳。(1)见萧统《陶渊明集》序。(2)见《王无功集》卷下【答冯子华处士书】。所称薛收赋,谓系【白牛溪赋】。§1.32三二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虽作艳语,终有品格。方之好意思成,便有淑女与倡伎之别。§1.33三三好意思成深入之致不足欧秦。唯言情体物,穷极工巧,故不失为第一流之作家。但恨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1.34三四词忌用替代字。好意思成【解语花】之“桂华流瓦(1)”,意境极妙。惜以“桂华”二字代“月”耳。梦窗以下,则用代字更多。其是以然者,非意不足,则语不妙也。盖意足则不暇代,语妙则不必代。此少游之“小楼连苑”、“绣毂雕鞍”(2),是以为东坡所讥也(3)。(1)周邦彦【解语花】(元宵):“风销焰蜡,露□〔邑加水旁〕烘炉,花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服清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饱读喧、东谈主影杂乱,满路飘香麝。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钿车罗帕。再会处、自有暗尘随马。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2)秦不雅【水龙吟】:“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朱帘半卷,单衣初试,晴朗期间。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卖花声过尽,斜阳院落,红成阵、飞鸳□〔上秋下瓦〕。玉佩丁东别后。怅佳期、杂乱难又。名□〔僵换成革旁〕利锁,天还知谈,和天也瘦。花下重门,柳边深巷,创巨痛仍。念厚情,但有其时皓月,向东谈主依旧。”(3)《历代诗余》卷五引曾□(造加竖心旁)《高王人词话》:“少游自会稽入都见东坡。东坡问作何词,少游举「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东坡曰:'十三字只说得一个东谈主骑马楼前过。’”§1.35三五沈伯时《乐府指迷》云:“说桃不可直说破桃,须用'红雨’'刘郎’等字。咏柳不可直说破柳,须用'章台’、'灞岸’等字。”若或许东谈主毋庸代字者。果以是为工,则古今类书具在,又安用词为耶?宜其为《摘要》所讥也(1)。(1)《四库摘要》集部词曲类二沈氏《乐府指迷》条:“又谓说桃须用'红雨’、'刘郎’等字,说柳须用'章台’、'灞岸’等字,评话须用'银钩’等字,说泪须用'玉箸’等字,说发须用'绛云’等字,说簟须用'湘竹’等字,不可直说破。其意欲避粗鲁,而不知转成涂饰,亦非确论。”§1.36三六好意思成【苏幕遮】词:“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逐一风荷举。(1)”此真能得荷之神理者。觉白石【念奴娇】【惜红衣】二词(2),犹有如坐云雾之恨。(1)周邦彦【苏幕遮】:“燎沈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逐一风荷举。梓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2)姜夔【念奴娇】:“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东谈主未到,水佩风裳大都。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日暮。青盖亭亭,情东谈主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姜夔【惜红衣】:“簟枕邀凉,琴书换日,睡余无力。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墙头唤酒,谁问讯城南诗客?岑寂。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散乱。维舟试望祖国。眇天北。可惜渚边沙外,不共好意思东谈主游历。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秋色?”§1.37三七东坡【水龙吟】咏杨花(1),和均而似元唱。章质夫词(2),原唱而似和均。才之不可强也如是!(1)苏轼【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东谈主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想量却是,冷凌弃有想。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向,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安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活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东谈主泪。”(2)章质夫【水龙吟】(杨花):“燕忙莺懒芳残,正堤上、杨花飘坠。轻飞乱舞,点画青林,全无才想。闲趁游丝,静临深院,日长门闭。傍珠帘荒疏,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兰帐玉东谈主寝息,怪春衣、雪沾琼缀。绣床渐满,玉足吧香球大都,才圆欲碎。时见蜂儿,仰粘轻粉,鱼吞池水。望章台路杳,金鞍轻薄,有盈盈泪。”§1.38三八咏物之词,自以东坡【水龙吟】最工,邦卿【双双燕】(1)次之。白石【暗香】、【疏影】(2),作风虽高,然无一语谈著,视古东谈主“江边一树垂垂发(3)”等句如何耶?(1)史达祖【双双燕】(咏燕):“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差池欲往,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考虑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红楼归晚,看足柳暗花暝。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海角芳信。愁损翠黛双娥,日日画栏独凭。”(2)姜夔【暗香】:(辛亥之冬,予载雪诣石湖。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使工妓肆习之,音节谐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东谈主,不管空泛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苦楚耿相忆。长记曾联袂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姜夔【疏影】:“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再会,篱角黄昏,苦楚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犹记深宫旧事,那东谈主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派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清香,已入小窗横幅。”(3)杜甫【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东阁官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杨州。此时对雪遥相忆,送客逢春可开脱。幸不折来伤春暮,若为看去乱乡愁。江边一树垂垂发,朝夕催东谈主自白头。”§1.37三九白石写景之作,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1)”、“数峰穷苦,商略黄昏雨(2)”、“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3)”虽格韵高绝,然如果明若暗,终隔一层。梅溪、梦窗诸家写景之病,皆在一“隔”字。北宋风致,渡江遂绝。抑真有运会存乎其间耶?(1)姜夔【杨州慢】:“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2)姜夔【点绛唇】:“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穷苦。商略黄昏雨。第四桥边,拟共天随往。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杂乱舞。”(3)姜夔【惜红衣】见三六注。§1.40四十问“隔”与“不隔”之别,曰:陶谢之诗不隔,延年则稍隔已。东坡之诗不隔,山谷则稍隔矣。“水池生春草(1)”、“空梁落燕泥(2)”等二句,妙处唯在不隔,词亦如是。即以一东谈主一词论,如欧阳公【少年游】咏春草上半阕云:“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二月三月,沉万里,行色苦愁东谈主。”语语都在当今,即是不隔。至云:“谢家池上,江淹浦畔(3)”则隔矣。白石【翠楼吟】:“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沉。”即是不隔。至“酒祓清愁,滥用豪气(4)”则隔矣。然南宋词虽不隔处,比之前东谈主,自有深浅厚薄之别。(1)谢灵运【登池上楼】:“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沈。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徇禄反穷海,卧□〔阿加病字头〕对空林。衾枕昧节候,褰开暂窥临。倾耳聆波浪,举目眺岖□〔上山下钦〕。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水池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祁祁伤豳歌,萋萋感楚吟。索居易遥远,离群难处心,合手操岂独占,无闷征在今。”(2)薛谈衡【昔昔盐】:“垂柳覆金堤,蘼芜叶复王人。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采桑秦氏女,织锦窦家妻。关山别浪子,风月守空闺。恒敛令嫒笑,长垂双玉啼。盘龙随镜隐,彩凤逐帷低。飞魂同夜鹊,倦寝忆晨鸡。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昨年过代北,今岁往辽西。一去无消息,那能惜马蹄。”(3)欧阳修【少年游】见二三注。(4)姜夔【翠楼吟】“月冷龙沙,尘清虎落,本年汉□〔酉甫〕初赐。新翻胡部曲,听毡幕、元帅歌吹。层楼高峙。看槛曲萦红,檐牙飞翠。东谈主姝丽。粉香吹下,夜寒风细。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沉。海角情趣。仗酒祓清愁,花销豪气。西山外。晚来还卷,一帘秋霁。”§1.41四一“生年不悦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1)”“服食求巨人,多为药所误。不如饮好意思酒,被服纨与素。(2)”写情如斯,方为不隔。“采菊东篱下,怡然见南山。山气朝夕佳,飞鸟相与还。(3)”“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4)”写景如斯,方为不隔。(1)《古诗十九首》第十五:“生年不悦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实时,何能待来兹。愚者戚然费,但为后世嗤。仙东谈主王子乔,难可与等期。”(2)《古诗十九首》第十三:“驱车上东门,远眺郭北墓。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下有陈死东谈主,杳杳即长暮。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东谈主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万岁更相送,圣贤莫能度。服食求巨人,多为药所误。不如饮好意思酒,被服纨与素。”(3)陶潜【饮酒诗】见三注。(4)斛律金【敕勒歌】:“敕勒川,阴川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1.42四二古今词东谈主作风之高,无如白石。惜不于意境上用劲,故觉苦楚外之味,弦外之响。终不行与于第一流之作家也。§1.43四三南宋词东谈主,白石有格而冷凌弃,剑南有气而乏韵。其堪与北宋东谈主颉颃者,唯一幼安耳。近东谈主祖南宋而祧北宋,以南宋之词可学,北宋不可学也。学南宋者,不祖白石,则祖梦窗,以白石、梦窗可学,幼安不可学也。学幼安者率祖其粗莽、滑稽,以其粗莽、滑稽处可学,佳处不可学也。幼安之佳处,在有脾气,有意境。即以气候论,亦有“横素波、干青云(1)”之概,宁后世璷黫小生所可拟耶?(1)萧统《陶渊明集》序:其文章“横素波而傍流,干青云而直上。”§1.44四四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无二东谈主之襟怀而学其词,犹东施之效捧心也。§1.45四五读东坡、稼轩词,须不雅其雅量高致,有伯夷、柳下惠之风。白石虽似蝉脱尘埃,然终未免狭小辕下。§1.46四六苏辛,词中之狂。白石犹不失为狷。若梦窗、梅溪、玉固、草窗、西麓辈,面庞不同,同归于乡愿辛苦。§1.47四七稼轩“中秋饮酒达旦,用天问体作木兰花慢以送月”,曰:“苦难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东谈主间,哪里才见,光景东头。(1)”词东谈主联想,直悟月轮绕地之理,与科学家密合,可谓神悟。(1)辛弃疾【木兰花慢】(中秋饮酒将旦,客谓:前东谈主诗词,有赋待月,无送月者。因用【天问】体赋。):“苦难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东谈主间,哪里才见,光景东头。是太空空舍弃,但长风、浩浩送中秋。飞镜无根谁系?□〔女亘〕娥不嫁谁留?谓经海底问无由。糊涂使东谈主愁。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沈浮?若谈都王人无恙,云何冉冉如钩?”§1.48四八周介存谓:“梅溪词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出其品格。(1)”刘融斋谓:“周旨荡而史意贪(2)”此二语令东谈主解颐。(1)见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2)刘熙载《艺概》卷四《词曲概》:“周好意思成律最精审。史邦卿句最警真金不怕火。然未得为正人之词者,周旨荡而史意贪也。”§1.49四九介存谓:梦窗词之佳者,如“水光云影,摇荡绿波,观赏无极,追寻已远。”余览《梦窗甲乙丙丁稿》中,实无足当此者。有之,其“隔江东谈主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愁怨(1)”二语乎?(1)吴文英【踏莎行】:“润玉笼绡,檀樱倚扇。绣圈犹带脂香浅。榴心空垒舞裙红,艾枝应压愁鬟乱。午梦千山,窗阴一箭。香瘢新褪红丝腕。隔江东谈主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愁怨。”§1.50五十梦窗之词,吾得取其词中一语以评之,曰:“映梦窗杂乱碧。(1)”玉田之词,余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曰:“玉老田荒。(2)”(1)吴文英【秋想】(荷塘为括苍名姝求赋其听雨小阁。):“堆枕香鬟侧。骤夜声,偏称画屏秋色。风碎串珠,润侵歌板,愁压眉窄。动罗□〔捷去提手加竹头〕清商,寸衷低诉叙怨抑。映梦窗杂乱碧。待涨绿春深,落花香泛,料有断红流处,暗题相忆。欢酌。檐花细滴。送故东谈主,粉黛重饰。漏侵琼瑟,丁东敲断,弄晴月白。怕一曲'霓裳’未终,催去骖凤翼。欢谢客犹未识。漫瘦却东阳,镫前无梦到得。路隔重云雁北。”(2)张炎【祝英台近】(与周草窗叙旧):“水痕深,花信足。孤单汉南树。转首青阴,芳事顿如许。不知多少消魂,夜来风雨。犹梦到、断红流处。最无据。终年息影空山。愁入庾郎句。玉老田荒,隐衷已迟暮。几回听得啼鹃,不如归去。终不似、旧时鹦鹉。”§1.51五一“明月照积雪(1)”、“大江流昼夜(2)”、“中天悬明月(3)”、“长河落日圆(4)”,此种意境,可谓千古壮不雅。求之于词,唯纳兰容若塞上之作,如【长相想】之“更阑千帐灯(5)”,【如梦令】之“万帐穹庐东谈主醉,星影摇摇欲坠(6)”差近之。(1)谢灵运【岁暮】:“殷忧不行寐,苦此夜难颓。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运往无淹物,年逝觉已催。”(2)谢□〔月兆〕【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同寅】:“大江流昼夜,客心悲未央。徒念关山近,终知反路长。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苍苍。引顾见京室,宫雉正相望。金波丽□〔支鸟〕鹊,玉绳低建章。驱车鼎门外,想见昭丘阳。驰晖不可接,何况隔两乡?风浪有鸟路,江汉限无梁,常恐鹰隼击,时菊委严霜。寄言□〔罡之正换成尉〕罗者,寥廓已高翔。”(3)杜甫【后出塞】(之二):“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独处。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4)王维【使至塞上】:“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5)纳兰性德【长相想】:“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更阑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居无此声。”(6)纳兰性德【如梦令】:“万帐穹庐东谈主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还睡,还睡。解谈醒来无味。”§1.52五二纳兰容若以当然之眼不雅物,以当然之舌言情。此初入华夏,未染汉东谈主习惯,故能暴露如斯。北宋以来,一东谈主辛苦。§1.53五三陆放翁《花间集》,谓“唐季五代,诗愈卑,而倚声者辄简古可儿。能此不行彼,未易以理推也。”《摘要》驳之,谓:“犹能举七十斤者,举百斤则蹶,举五十斤则运掉自如。(1)”其言甚辨。然谓词必易于诗,余未敢信。善乎陈卧子之言曰:“宋东谈主不知诗而强作诗,故终宋之世无诗。然其欢愉愁怨之致,动于中而不行抑者,类发于诗余,故其所造独工。(2)”五代词之是以独胜,亦以此也。(1)《四库摘要》集部词曲类一《花间集》:“后有陆游二跋。……其二称:'唐季五代,诗愈卑,而倚声者辄简古可儿。能此不行彼,未易以理推也。’不知文之形体有高卑,东谈主之学历有强弱。学力不足副其形体,则举之不足。学力足以副其形体,则举之过剩。律诗降于古诗,故中晚唐古诗多不工,而律诗则时有佳作。词又降于律诗,故五季东谈主诗不足唐,词乃独胜。此犹能举七十斤者,举百斤则蹶,举五十则行云活水,有何不可理推乎?”(2)陈子龙《王介东谈主诗余序》:“宋东谈主不知诗而强作诗。其为诗也,言理而不言情,故终宋之世无诗焉。然宋东谈主亦不可免于多情也。故凡其欢愉愁怨之致,动于中而不行抑者,类发于诗余,故其所造独工,非后世可及。盖以沈至之想而出之必绵薄,使读之者骤遇如在耳目之表,久诵而得沈永之趣,则宅心难也。以儇利之词,而制之实工链,使篇无累句,句无累字,圆润明密,言如贯珠,则铸词难也。其为体也纤弱,所谓明珠翠羽,尚嫌其重,何况龙鸾?必有鲜妍之姿,而不藉粉泽,则设色难也。其为境也婉媚,虽以警露取妍,实贵含蓄,过剩不尽,时在低回唱欢之际,则命篇难也。惟宋东谈主专力事之,篇什既多,触景皆会。天机所启,若出当然。虽高谈大雅,而亦觉其不可废。何则?物有独至,小谈可不雅也。”§1.54五四四言敝而有楚辞,楚辞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诗敝而有律绝,律绝敝而有词。盖体裁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好汉之士,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体,以自开脱。一切体裁是以始盛终衰者,皆由于此。故谓文学后不如前,余未敢信。但就一体论,则此说固无以易也。§1.55五五诗之《三百篇》、《十九首》,词之五代北宋,皆无题也。非无题也,诗词中之意,不行以题尽之也。自《花庵》、《草堂》每调立题,并古东谈主无题之词亦为之作题。如不雅一幅佳山水,而即曰此某山某河,可乎?诗有题而诗一火,词有题而词一火,然中材之士,鲜能知此而自振拔者也。§1.56五六全球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东谈主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东谈主耳目。其辞快东谈主快语,无矫揉妆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诗词皆然。合手此以衡古今之作家,可无大误也。§1.57五七东谈主能于诗词中不为好意思刺投赠之篇,不使隶事之句,毋庸讳饰之字,则于此谈已过半矣。§1.58五八以【长恨歌】之壮采,而所隶之事,只“小玉双成”四字,才过剩也。梅山歌行,则非隶事不办(1)。白吴优劣,即于此见。不独作诗为然,填词家亦不可不知也。(1)白居易【长恨歌】有“转教小玉双成”句为隶事。至吴大业之【圆圆曲】,则开首即用“鼎湖”事,以下隶事句不胜指数。§1.59五九近体诗体制,以五七言绝句为最尊,律诗次之,排律最下。盖此体于寄兴言情,两无所当,殆有均之骈体文耳。词中小令如绝句,长调似律诗,若长调之百字令、沁园春等,则近于排律矣。§1.60六十诗东谈主对天地东谈主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不雅之。入乎其内,故有动怒。出乎其外,故有高致。好意思成能入而不出。白石以降,于此二事皆未梦见。§1.61六一诗东谈主必有轻佻外物之意,故能以奴仆命风月。又必有疼爱外物之意,故能与花鸟共忧乐。§1.62六二“昔为倡家女,今为浪子妇。浪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1)”“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粗俗守穷贱,□〔车感〕轲长苦辛。(2)”可为淫鄙之尤。然无视为淫词、鄙词者,以其真也。五代北宋之大词东谈主亦然。非无淫词,读之但觉其亲切动东谈主。非无鄙词,但觉其元气心灵弥满。可知淫词与鄙词之病,非淫与鄙之病,而游词(3)之病也。“岂不尔想,室是远而。”而子曰:“未之想也,夫何远之有?(4)”恶其游也。(1)【古诗十九首】第二:“青青河滨草,邑邑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白皙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昔为倡家女,今为浪子妇。浪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2)【古诗十九首】第四:“本日良宴集,欢笑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王人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东谈主生寄一生,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粗俗守穷贱,□〔车感〕轲长苦辛。”(3)金应圭《词选》后序:“边界物类,依托歌舞。哀乐不衷其性,虑欢无与乎情。连章累篇,义不出乎花鸟。感物指事,理不过乎酬应。虽既雅而不艳,斯有句而无章。是谓游词。”(4)《论语?;子罕》:“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想,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想也,夫何远之有?”§1.63六三“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活水平沙(1)。古谈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东谈主在海角。”此元东谈主马东篱【天净沙】小令也。寥寥数语,深得唐东谈主绝句妙境。有元一代词家,皆不行办此也。(1)按此曲见诸元刊本《乐府新声》卷中、元刊本周德清《华夏音韵定格》、明刊本蒋仲舒《尧山堂外纪》卷六十八、明刊本张禄《词林摘艳》及《知不足斋丛书》本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等书者,“平沙”均作“东谈主家”,即不雅堂《宋元戏曲史》所引亦同。惟《历代诗余》则作“平沙”,又“西风”作“凄风”,盖欲避去复字耳。不雅堂此方位引,殆即本《诗余》也。§1.64六四白仁甫《秋夜梧桐雨》剧,沈雄昂扬,为元曲冠冕。然所作《天籁词》,浅薄之甚,不足为稼轩奴婢。岂创者易工,而因者难巧欤?抑东谈主各有能与不行也?读者不雅欧秦之诗远不如词,足透此中消息。宣统庚戍九月完稿于京师定武城南寓庐(第二部分:删稿49节)散宜§2.01一白实之词,余所最爱者,亦仅二语,曰:“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东谈阁下。(1)”(1)姜夔《踏莎行》(自沔东来,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梦而作。):“燕燕微小,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无情知,春初早被相想染。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东谈阁下。”§2.02二双声、叠韵之论,盛于六朝,唐东谈主犹多用之。至宋以后,则渐不讲,并不知二者为何物。乾嘉间,吾乡周公霭先生著《杜诗双声叠韵谱括略》,正千余年之误,可谓有功文苑者矣。其言曰:“两字同母谓之双声,两字同韵谓之叠韵。”余按用本日列国文法通用之语表之,则两字吞并辅音者谓之双声。如《南史?;羊元保传》之“官家恨狭,更广八分”,“官家更广”四字,皆从k得声。《洛阳伽蓝记》之“狞奴慢骂”,“狞奴”两字,皆从n得声。“慢骂”两字,皆从m得声也。两字吞并母音者,谓之叠韵。如梁武帝“后牖有朽柳”,“后牖有”三字,双声而兼叠韵。“有朽柳”三字,其母音皆为u。刘孝绰之“梁王长康强”,“梁长强”三字,其母音皆为ian也(1)。自李淑《诗苑》伪造沈约之说,以双声叠韵为诗中八病之二,后是诗家多废而不讲,亦不复用之于词。余谓苟于词之荡漾处多用叠韵,促结处用双声,则其铿锵可诵,必有过于前东谈主者。惜世之专讲音律者,尚未悟此也。(1)葛立方《韵语阳秋?;卷四》引陆龟蒙诗序:“叠韵起自如梁武帝,云「后牖有朽柳」,其时跟随之臣皆倡和。刘孝绰云「梁王长康强」,沈少文云「偏眠船弦边」,庾肩吾云「载碓每碍埭」,自后用此体行为小诗者多矣。”§2.03三众东谈主但知双声之不拘四声,不知叠韵亦不拘平、上、去三声。凡字之同母者,虽平仄有殊,皆叠韵也。§2.04四诗之唐中世以后,殆为羔雁之具矣。故五代北宋之诗,佳者绝少,而词则为其极盛时期。即诗词兼擅如永叔少游者,词胜于诗远甚。以其写之于诗者,不若写之于词者之真也。至南宋以后,词亦为羔雁之具,而词亦替矣。此亦文学升降之一关节也。§2.05五曾纯甫中秋应制,作《壶中天慢》词(1),自注云:“是夜,西兴亦闻天乐。”谓宫中乐声,闻于隔岸也。毛子晋谓:“天使亦不以东谈主废言。(2)”近冯梦华复辨其诬(3)。不明“天乐”两字文义,殊笑东谈主也。(1)曾觌《壶中天慢》(此进御月词也。上皇大喜曰:“从来月词,不曾用'金瓯’事,可谓新奇。”赐金束带、紫番罗、水晶碗。上亦赐宝盏。至一更五点回宫。是夜,西兴亦闻天乐焉。):“素飙漾碧,看天衢稳送,一轮明月。翠水瀛壶东谈主不到,比似世间秋别。玉手瑶笙,一时同色,小按霓裳叠。天津桥上,有东谈主偷记新阕。当日谁幻银桥,阿瞒儿戏,一笑成痴绝。肯信群仙高宴处,移下水晶宫阙。云海尘清,江山影满,桂冷吹香雪。何劳玉斧,金瓯千古竣工。”(2)《宋六十名家词》毛晋跋《海野词》:“进月词,一夕西兴,共闻天乐,岂天使亦不以东谈主废言耶?”(3)冯熙《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曾纯甫赋进御月词,其自记云:'是夜,西兴亦闻天乐。’子晋遂谓天使亦不以东谈主废言。不知宋东谈主每好自神其说。白石谈东谈主尚欲以巢湖风驶归功于平调《满江红》,于海野何讥焉?”§2.06六北宋名家以方回为最次。其词如历下、新城之诗,非不华瞻,惜少真味。§2.07七散文易学而难工,骈文难学而易工。近体诗易学而难工,古体诗难学而易工。小令易学而难工,长调难学而易工。§2.08八古诗云:“谁能想不歌?谁能饥不食?(1)”诗词者,物之不得其平而鸣者也。故欢愉之辞难工,愁苦之言易巧。(1)晋宋王人辞《子夜歌》:“谁能想不歌?谁能饥不食?日冥当户倚,惆怅底不忆?”§2.09九社会上之习惯,杀很多之善东谈主。文学上之习惯,杀很多之天才。§2.10十昔东谈主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2.11十一词家多以景寓情。其专作情语而绝妙者,如牛峤之“甘作一生拼,尽君本日欢。(1)”,顾□〔xiong4〕之“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2)”欧阳修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东谈主憔悴。(3)”好意思成之“很多麻烦,只为其时,一饷见原。(4)”此等词求之古今东谈主词中,曾未几见。(1)牛峤《菩萨蛮》:“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微笑惊。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本日欢。”(2)顾□〔xiong4〕《诉衷情》:“长夜抛东谈主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3)柳永《凤栖梧》:“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空。草色烟光残照里,苦楚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东谈主憔悴。”此词又误入《欧阳文忠公近体诗乐府》及《醉翁琴趣外编》。(4)周邦彦《庆宫春》:“云接平冈,山围寒野,路回渐展孤城。衰柳啼鸦,惊风驱雁,动东谈主一派秋声。倦途休驾,淡烟里,微茫见星。尘埃憔悴,就怕黄昏,离想牵萦。华堂旧日勾通。花艳杂乱,香雾回荡。弦管当头,偏怜娇凤,更阑簧暖笙清。眼波传意,恨密约,急遽未成。很多麻烦,只为其时,一饷见原。”§2.12十二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行言,而不行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景阔,词之言长。§2.13十三言气质,言神韵,不如言意境。有意境,本也。气质、神韵,末也。有意境而二者随之矣。§2.14十四“西风吹渭水,落日满长安。(1)”,好意思成以之入词(2),白仁甫以之入曲(3),此借古东谈主之意境为我之意境者也。然非自有意境,古东谈主亦不为我用。(1)贾岛《忆江上吴处士》:“闽国扬帆去,蟾蜍亏复圆。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此夜约聚夕,其时雷雨寒。兰桡殊未返,消息海云霄。”(2)周邦彦《王人天乐》(秋想):“绿芜凋尽台城路,殊乡又逢秋晚。暮雨生寒,鸣蛩劝织,深阁时闻剪辑。云窗静掩。叹重拂罗□〔因加衣旁〕,顿疏花簟。尚有□〔糸束〕囊,露萤清夜照书卷。荆江留滞最久,故东谈主相望处,离想何限?渭水西风,长安乱叶,空忆诗情清脆。凭高眺远。正美酒新□〔刍的繁体加竹字头〕,蟹螯初荐。醉倒山翁,但愁斜照敛。”(3)白朴《双调?;德胜乐》(秋):“玉露冷,蛩吟砌。听落叶西风渭水。寒雁儿漫空嘹唳。陶元亮醉在东篱。”又《梧桐雨》杂剧第二折《普天乐》:“恨无尽,愁无限。争奈仓促之际,避不得蓦岭登山。銮驾迁。成都盼。更哪堪□〔产加水旁〕水西飞雁,一声声奉上雕鞍。伤心故居,西风渭水,落日长安。”§2.15十五长调自以周、柳、苏、辛为最工。好意思成《浪淘沙慢》二词(1),精壮顿挫,已开北曲之先声。若屯田之《八声甘州》(2),东坡之《水调歌头》(3),则伫兴之作,格高千古,不行以常调论也。(1)周邦彦《浪淘沙慢》:“晓阴重,霜凋岸草,雾隐城堞。南陌脂车待发,东门帐饮乍阕。正拂面、垂扬堪揽结。掩红泪、玉手亲折。念汉浦离鸿去何许,经时信音绝。讲理。望中地远天阔。向露凉风清无东谈主处,耿耿寒漏咽。嗟万事牢记,唯是轻别。翠尊未竭,凭断云、留取西楼残月。罗带光销纹衾叠。连环解、旧香顿歇。怨歌永、琼壶敲尽缺。恨春去、不与东谈主期,弄夜色、空馀满地梨花雪。”又一阕:“万叶战,秋声露结,雁度沙碛。细草和烟尚绿,遥山向晚更碧。见隐隐、云边眉月白。映落照、帘幕千家,听数声、何处倚楼笛?装点尽秋色。脉脉。旅情背地灭亡。念珠玉、临水犹悲感,何况海角客?忆少年歌酒,其时思路。岁华易老,衣带宽、黯然心肠终窄。飞散后、风致东谈主阻。兰桥约、怅恨路隔。马蹄过、犹嘶旧巷陌。叹旧事、逐一堪伤,旷望极。凝神又把阑干拍。”(2)柳永《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惨,关河荒凉,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只好长江水,无语低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梓乡渺邈,归想难收。叹年来思路,何事苦滞留。想佳东谈主、妆楼□〔禺页〕望,误几回、天空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3)苏轼《水调歌头》(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苍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东谈主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东谈主有生离永别,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希望东谈主永远,沉共婵娟。”§2.16十六稼轩《贺新郎》词“送茂嘉十二弟(1)”,章法绝妙。且语语有意境,此能品而几於神者。然非有意为之,故后东谈主不行学也。(1)辛弃疾《贺新郎》(送茂嘉十二弟):“绿树听鹈□〔决换成鸟旁〕。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东谈主间离别。立时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东谈主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2.17十七稼轩《贺新郎》词:“柳暗凌波路。送春归猛风暴雨,一番新绿。(1)”又《定风浪》词:“从此酒酣明月夜。耳热。(2)”“绿”“热”二字,皆作上去用。与韩遇《东浦词》《贺新郎》以“玉”“曲”叶“注”“女”,《卜算子》以“夜”“谢”叶“食”“月”,已开北曲四声通押之祖。(1)辛弃疾《贺新郎》:“柳暗凌波路。送春归猛风暴雨,一番新绿。沉潇湘葡萄涨,东谈主解扁舟欲去。又樯燕留东谈主相语。艇子飞来生尘步,唾花寒唱我新番句。波似箭,催鸣橹。黄陵祠下山大都。听湘娥、泠泠曲罢,为谁情苦?行到东吴春已暮,正江阔潮牢固渡〔?〕。望金雀觚棱翔舞。前度刘郎今重到,问玄都千树花存否?愁为倩,么弦诉。”(2)辛弃疾《定风浪》:“金印累累佩陆离,河梁更赋断肠诗。莫拥旗子真个去。何处?玉堂元自要论想。且约风致三学士,同醉。春风看试几枪旗。从此酒酣明月夜。耳热。哪里应是说侬时。”(3)韩玉《贺新郎》(咏水仙):“绰约东谈主如玉。试新妆娇黄半绿,汉宫匀注。倚傍小栏闲凝伫,翠带风前似舞。记洛浦当年俦侣。罗袜生尘香冉冉,料征鸿微步凌波女。惊梦断,楚江曲。春工若见应为主。忍教都、闲亭笛管,凉风凄雨。待把此花都折取,和泪连香寄与。须信到离情如许。烟水茫茫斜照里,是骚东谈主九辨招魂处。千古恨,与谁语?”(4)韩玉《卜算子》:“杨柳绿成阴,初过寒食节。门掩金铺独自眠,哪更逢寒夜。强起立东风,惨惨梨花谢。何事天孙不早归?孤单秋千月。”§2.18十八谭复堂《箧中词选》谓:“蒋鹿潭《水云楼词》与成容若、项莲生,二百年间,分鼎三足。”然《水云楼词》小令颇有意境,长调惟存气格。《忆云词》精实有馀,萧洒不足,皆不足与容若比。然视皋文、止庵辈,则倜乎远矣。§2.19十九词家时期之说,盛于国初。竹□〔诧换土旁〕谓:词至北宋而大,至南宋而深(1)。后此词东谈主,群奉其说。然其中亦非无具眼者。周保绪曰:“南宋下不犯北宋拙率之病,高不到北宋浑涵之诣。”又曰:“北宋词多就景叙情,故玉润珠圆,四照玲珑。至稼轩、白石,一变而为即事叙景,故深者反浅,曲者反直。(2)”潘四农曰:“词最先于唐,畅于五代,而意格之闳深曲挚,则莫盛于北宋。词之有北宋,犹诗之有盛唐。至南宋则稍衰矣。(3)”刘融斋曰:“北宋词用密亦疏、用隐亦亮、用沈亦快、用细亦阔、用精亦浑。南宋仅仅掉转过来。(4)”可知此事自有舆论。虽止庵词颇微薄,潘刘尤甚。然其推尊北宋,则与明季云间诸公,吞并远瞩也。(1)朱彝尊《词综发凡》:“众东谈主言词,必称北宋。然词至南宋始极其工,至宋季而始极其变。”(2)见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3)见潘德兴《养一斋集》卷二十二“与叶生名澧书”。(4)见刘熙载《艺概》卷四《词曲概》。§2.20二十唐五代北宋词,可谓生香真色。若云间诸公,则□〔糸采〕花耳。湘真且然,况其次也者乎?§2.21二一《衍波词》之佳者,颇似贺方回。虽不足容若,要在浙中诸子之上。§2.22二二近东谈主词如《复堂词》之深婉,《疆村词》之隐秀,皆在半塘老东谈主上。疆村塾梦窗而情趣较梦窗反胜。盖有临川庐陵之高华,而济以白石之疏越者。学东谈主之词,斯为极则。然古东谈主当然神妙处,尚未见及。§2.23二三宋直方《蝶恋花》:“新样罗衣浑弃却,犹寻旧日春衫著。(1)”谭复堂《蝶恋花》:“连理枝端侬与汝,千花百草从渠许。(2)”可谓寄兴深微。(1)宋徵兴《蝶恋花》:“宝枕轻风秋梦薄,红敛双蛾,倒置垂金雀。新样罗衣浑弃却,犹寻旧日春衫著。偏是断肠花不落,东谈主苦伤心,镜里颜非昨。曾误当初青女约,于今霜夜想量著。”(2)谭献《蝶恋花》:“帐里迷离香似雾,不烬炉灰,酒醒闻馀语。连理枝端侬与汝,千花百草从渠许。莲子青青心独苦,一唱将离,日日风兼雨。豆蔻香残杨柳暮,其时东谈主面无寻处。”§2.24二四《半塘丁稿》中庸冯正中《鹊踏枝》十阕,乃《鹜翁词》之最精者。“望远愁多休纵目”等阕,郁伊惝恍,令东谈主不行为怀。《定稿》只存六阕,殊为未允也。(1)王鹏运《鹊踏枝》(冯正中《鹊踏枝》十四阕,郁伊惝恍,义兼比兴,蒙耆诵焉。春日端居,轮番属和。就均成词,无关委托,而章句尤为凌杂。忆云生云:“不为有害之事,何故遣有涯之生?”三复弁言,我怀如揭矣。时光绪丙申三月二十八日。录十。):“落蕊残阳红片片,懊恨比邻,尽日流莺转。似雪杨花吹又散,东风无力将春限。慵把香罗裁便面,换到轻衫,欢意垂垂浅。襟上泪痕犹隐见,笛声催按梁州遍。”其一。“斜日危阑凝伫久,问讯花枝,但是年时旧?浓睡朝朝如中酒,谁怜梦里东谈主瘦弱。香阁帘栊烟阁柳,片时氤氲,不信寻常有。休遣歌筵回舞袖,好怀帮忙春三后。”其二。“谱到阳关声欲裂,亭短亭长,杨柳那堪折。挑菜湔裙春事歇,带罗羞指齐心结。沉孤光同皓月,画角吹残,风外还抽咽。有限坠欢真忍说,伤生第一生离别。”其三。“风荡春云罗衫薄,穷苦轻阴,芳事失业却。几日啼鹃花又落,绿笺莫忘深深约。老去吟情浑孤单,细雨檐花,空忆灯前酌。隔院玉箫声乍作,刻下何物供哀乐?。”其四。“漫说目有利便许,无据杨花,风里频往返。怅望朱楼难传话,伤春谁念司勋误?枉把游丝牵弱缕,几片闲云,迷却相想路。锦帐珠帘歌舞处,旧欢新恨想量否?”其五。“昼日恹恹惊夜短,片时欢悦,那惜令嫒换燕睨莺颦春不管,敢辞弦索为君断?隐隐轻雷闻隔岸,暮雨早霞,目前迷云汉。独对舞衣想旧伴,龙山极目烟尘满。”其六。“望远愁多休纵目,步绕珍丛,看笋将成竹。晓露暗垂珠簏簌,芳林一带如新浴。檐外春山森碧玉,梦里骖鸾,记过清湘曲。自定新弦移雁足,弦声未抵归心促。”其七。“谁遣春韶随水去?醉倒芳尊,望却朝和暮。换尽大堤芳草路,倡条都是相想树。烛炬有心灯解语,泪尽唇焦,此恨消沈否?坐对东风怜弱絮,萍飘后日知何处?”其八。“对酒肯教欢意尽?醉醒恹恹,无那□〔欠加竖心〕春困。锦字双行笺别恨,泪珠界破残妆粉。轻燕受风飞遐迩,消息谁传,盼断乌衣信。曲几无□〔谬换成竖心旁〕闲自隐,镜奁隐衷孤鸾鬓。”其九。“几见花飞能上树,难系流光,白搭垂杨缕。筝雁斜飞排锦柱,只伊不明将春去。漫诩形势黏地絮,容易飞动,那不惊风雨。倚遍阑干谁与语?想量有恨无东谈主处。”其十。今《半塘定稿?;鹜翁集》中存《鹊踏枝》六阕,计删第三、第六、第七、第九四阕。§2.25二五固哉皋文之为词也!飞卿《菩萨蛮》、永叔《蝶恋花》、子瞻《卜算子》,皆兴到之作,有何命意?皆被皋文故入人罪(1)。阮亭《花卉蒙拾》谓:“坡公命宫磨蝎,生前为王□〔王圭〕舒□〔颤的左半〕辈所苦,死后又硬受此差排。(2)”由今不雅之,受差排者,惟一坡公已耶?(1)温庭筠《菩萨蛮》:“小山叠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张惠言《词选》评:“此感士不遇也,篇法仿佛《长门赋》。「照花」四句,《离骚》初服之意。”欧阳修《蝶恋花》,即冯延巳《鹊踏枝》:“庭院深深深多少?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张惠言《词选》评:“庭院深深,闺中既以邃远也。楼高不见,哲王又不寤也。章台游冶,凡人之径。雨横风狂,政令暴急也。乱红飞去,肃除者非一东谈主辛苦,殆为韩范作乎?”苏轼《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缺月挂梧桐,漏断东谈主初静。谁见幽东谈主独往返,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东谈主省。拣尽寒枝不愿栖,孤单沙洲冷。”张惠言《词选》评:“此东坡在黄州作。□〔鱼局〕阳居士云〔《唐宋诸贤绝妙好词选》卷二〕:缺月,刺明微也。漏断,暗时也。幽东谈主,不安闲也。独往返,无助也。惊鸿,贤东谈主不安也。回头,爱君不忘也。无东谈主省,君不察也。拣尽寒枝不愿栖,不偷安于高位也。孤单沙洲冷,非所安也。此词与《考□〔上般下木〕》诗极相似。”(2)王士祯《花卉蒙拾》:“仆尝戏谓:坡公命宫磨蝎,湖州诗案,生前为王□〔王圭〕舒□〔颤的左半〕辈所苦,死后又硬受此差排耶?”§2.26二六贺黄公谓:“姜论史词,不称其「软语考虑」,而赏其「柳暗花暝」,固知未免项羽学兵法之恨。(1)”然“柳暗花暝”自是欧秦辈句法,前后有画工化工之殊。吾从白石,不行赞许黄公矣。(1)史达祖《双双燕》(咏燕):“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差池欲往,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考虑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红楼归晚,看足柳暗花暝。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海角芳信。愁损翠黛双娥,日日画栏独凭。”贺黄公语,见贺裳《皱水轩词筌》。姜论史词,见《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七所引。§2.27二七“水池春草谢家春,长时千秋五字新。传语闭门陈正字,苦难无补费精神。”此遗山《论诗绝句》也。梦窗、玉田辈,当不乐闻此语。§2.28二八朱子《清邃阁论诗》谓:“古东谈主诗中有句,今东谈主诗更无句,仅仅一直说将去。这般诗一日作百首也得。”余谓北宋之词有句,南宋以后便无句。玉田、草窗之词,所谓“一日作百首也得”者也。§2.29二九朱子谓:“梅圣俞诗,不是正常,乃是枯槁。”余谓草窗、玉田之词亦然。(1)见朱熹《清邃阁论诗》。§2.30三十“自怜诗酒瘦,难应接,很多春色。(1)”“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来岁。(2)”此等语亦算警语耶?乃值如许笔力!(1)史达祖《喜迁莺》:“月波疑滴,望玉壶天近,了无尘隔。翠眼圈花,冰丝织练,黄谈宝光相值。自怜诗酒瘦,难应接,很多春色。最恶棍,是随香趁烛,曾伴狂客。思路。谩记念。老了杜郎,忍听东风笛。柳院灯疏,梅厅雪在,谁与细倾春碧。旧情拘不决,犹自学、当年游历。怕万一,误玉东谈主夜寒帘隙。”(2)张炎《高阳台》(西湖春感):“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来岁。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烟。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无心再续歌乐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2.31三一文文山词,风骨甚高,亦有意境,远在圣与、叔夏、公谨诸公之上。亦如明初志心伯词,非季迪、孟载诸东谈主所敢望也。§2.32三二和凝《长寿女》词:“天欲晓。宫漏穿花声缭绕,窗里星光少。冷霞寒侵帐额,残蟾光沈树杪。梦断锦闱空暗暗。强起愁眉小。”此词前半,不减夏英公《喜迁莺》也。(1)夏竦《喜迁莺令》:“霞散绮,月垂钩。帘卷未央楼。夜凉银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瑶台树,金茎露。凤髓香盘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2.33三三宋李希声《诗话》云:“唐东谈主作诗,正以风调古雅为主。虽意远语疏,皆为佳作。后东谈主有切近确当、气格凡下者,终使东谈主可憎。(1)”余谓北宋词亦不妨冷漠。若梅溪以下,正所谓切近确当、气格凡下者也。(1)见魏庆之《诗东谈主玉屑》卷十引。§2.34三四自竹□〔诧换土旁〕痛贬《草堂诗馀》而推《绝妙好词》(1),后东谈主群赞许之。不知《草堂》虽有亵诨之作,然佳词恒得十之六七。《绝妙好词》则除张范辛刘诸家外,十之八九,皆极败兴赖之词。古东谈主云:小好小惭,大好大惭(2),洵非虚语。(1)朱彝尊《书绝妙好词后》:“词东谈主之作,自《草堂诗馀》盛行,屏去《激楚》《阳阿》,而《巴东谈主》之唱王人进矣。周公谨《绝妙好词》选本虽未尽醇,然中多俊语,方诸《草堂》所录,雅俗殊分。”(2)韩愈《与冯宿论通告》:“频繁应事作俗下笔墨,动笔令东谈主惭。及示东谈主,则以为好。小惭者亦蒙谓之小好,大惭者则必以为大好矣。”§2.35三五梅溪、梦窗、玉田、草窗、西麓诸家,词虽不同,然同失之绵薄。虽时期使然,亦其才分有限也。近东谈主弃周鼎而宝康瓠,实难索解。§2.36三六余友沈昕伯自巴黎寄余蝶恋花一阕云:“帘外东风随燕到。春色东来,循我来时谈。瞬息围场生绿草,归迟却怨春来早。锦绣一城春水绕。庭院歌乐,行乐多少小。著意来开孤客抱,不知名字闲花鸟。”此词当在晏氏父子间,南宋东谈主不行谈也。§2.37三七“君主枉把平陈乐,换得雷塘数亩田。(1)”政事家之言也。“长陵亦是闲丘陇,翌日谁知与仲多?(2)”诗东谈主之言也。政事家之眼,域于一东谈主一事。诗东谈主之眼,则通古今而不雅之。词东谈主不雅物,须用诗东谈主之眼,不可用政事家之眼。故感事、怀古等作,当与寿词同为词家所禁也。(1)罗隐《隋帝陵》:“入郭登桥出登船,红楼日日柳年年。君主忍把平陈乐,只换雷塘数亩田。”(2)唐彦谦《仲山》(高祖兄仲山隐居之所):“千载遗踪寄薜萝,沛中乡里汉江山。长陵亦是闲丘陇,翌日谁知与仲多?”§2.38三八宋东谈主演义,多不足信。如《雪舟脞语》谓:台州知府唐仲友眷官妓严蕊奴。朱晦庵系治之。及晦庵移去,提刑岳霖行部至台,蕊乞苟且。岳问曰:去将安归?蕊赋《卜算子》词云:“住也如何住”云云(1)。案此词系仲友戚高布道作,使蕊歌以侑觞者,见朱子“纠唐仲友奏牍”(2)。则《王人东野语》所纪朱唐公案(3),恐亦未实在也。(1)陶宗仪《说郛》卷五十七引《雪舟脞语》:“唐悦斋仲友字与正,知台州。朱晦庵为浙东提举,数不相得,至于互申。寿皇问宰执二东谈主诟谇。对曰:秀才争闲气耳。悦斋眷官妓严蕊奴,晦庵捕送囹圄。提刑岳商卿霖行部疏决,蕊奴乞苟且。宪使问去将安归?蕊奴赋《卜算子》,末云:「住也如何住,去又终须去。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宪笑而释之。”(2)朱熹《朱子大全》卷十九“按唐仲友第四状”:“五月十六日筵会,仲友亲戚高布道撰曲一首,名《卜算子》,后一段云「去又如何去,住又如何住。待得山花插满头,休问奴归处。」”(3)周全《王人东野语》卷十七“朱唐交奏本末”:“朱晦庵按唐仲友事,或言吕伯恭尝与仲友同书会有隙,朱主吕,故抑唐,是否则也。盖唐平时恃才轻晦庵,而陈同父颇为朱所进,与唐每不相下。同父游台,尝狎籍妓,嘱唐为脱籍,许之。偶郡集,唐语妓曰:'汝果欲从陈官东谈主耶?’妓谢。唐云:'汝须能忍饥受冻仍可。’妓闻大恚。自是陈至妓家,无复前之讨好矣。陈知为唐所卖,亟往见朱。朱问:'近日小唐云何?’答曰:'唐谓公尚不识字,如何作监司?’朱衔之,遂以部内有冤案,乞再巡按。既至台,适唐出迎少稽,朱益以陈言为信。立索郡印,付以次官。乃摭唐罪具奏,而唐亦以奏驰上。时唐乡相王淮当轴。既进呈,上问王。王奏:'此秀才争闲气耳。’遂两平其事。详见周平园《王季海日志》。而豪门诸贤所作《年谱谈统录》,乃以季海右唐而并斥之,非舆论也。其说闻之陈伯玉式卿,盖亲得之婺之诸吕云。”§2.39三九《沧浪》(1)《凤兮》(2)二歌,已开楚辞形体。然楚词之最工者,推屈原、宋玉,尔后此之王褒、刘向之词不与焉。五古之最工者,实推阮嗣宗、左太冲、郭景纯、陶渊明,而前此曹刘,后此陈子昂、李太白不与焉。词之最工者,实推后主、正中、永叔、少游、好意思成,尔后此南宋诸公不与焉。(1)《孟子?;离娄上》有《木讷歌》曰:“沧浪之水清兮,不错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不错濯我足。”(2)《论语?;微子》:“楚狂接与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辛苦而,今之从政者殆矣!’”§2.40四十唐五代之词,有句而无篇。南宋名家之词,有篇而无句。有篇有句,唯李后主降宋后诸作,及永叔、子瞻、少游、好意思成、稼轩数东谈主辛苦。§2.41四一唐五代北宋之词家,倡优也。南宋后之词家,俗子也。二者其失相当。但词东谈主之词,宁失之倡优,不失之俗子。以俗子之可厌,较倡优为甚故也。§2.42四二《蝶恋花》“独倚危楼(1)”一阕,是《六一词》,亦见《乐章集》。余谓:屯田浮滑子,只可谈“奶奶兰心蕙性(2)”耳。(1)见本《删稿》十一节。(2)柳永《玉女摇仙佩》:“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巨人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语言,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东谈主笑我,穷苦宝贵。细想算,仙葩艳卉,惟是深红浅顿然劲。争如这厚情,占得东谈主间,千娇百媚。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自古及今,佳东谈主才子,少得当年双好意思。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怜我多材多艺。愿奶奶兰心蕙性,枕弁言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2.43四三读《会真记》者,恶张生之无情〔幸加单东谈主〕,而恕其奸非。读《水浒传》者,恕宋江之刁顽,而责其深险。此东谈主东谈主之所同也。故艳词可作,唯万不可作儇薄语。龚定庵诗云:“偶赋凌云偶倦飞,或许闲慕遂初衣。偶逢锦瑟佳东谈主问,便说寻春为汝归。(1)”其东谈主之凉薄无行,跃然纸墨间。余辈读耆卿伯可词,亦有此感。视永叔、希文小词如何耶?(1)此为龚自珍《乙亥杂诗》三百十五首之一,见《定庵续集》。§2.44四四词东谈主之针织,不独对东谈主事宜然。即对一针一线,亦须有针织之意,否则所谓游词也。§2.45四五读《花间》《尊前》集,令东谈主回首徐陵《玉台新咏》。读《草堂诗馀》,令东谈主回首袁谷《才气集》。读朱竹□〔诧换土旁〕《词综》,张皋文、董子远《词选》,令东谈主回首沈德潜三朝诗别裁集。§2.46四六明季国初诸老之论词,大似袁简斋之论诗,其失也,纤小而浮滑。竹□〔诧换土旁〕以降之论词者,大似沈规愚,其失也,枯槁而庸陋。§2.47四七东坡之旷在神,白石之旷在貌。白石如王衍口不言孔方兄,而黢黑为营三窟之计,此其是以可鄙也。§2.48四八“纷吾既有此内好意思兮,又重之已修能。(1)”文学之事,于此二者,不行缺一。然词乃抒怀之作,故尤重内好意思。无内好意思而但有修能,则白石耳。(1)此二句出自屈原《离骚》。§2.49四九诗东谈主视一切外物,皆游戏之材料也。然其游戏,则以眷注为之,故诙谐与严重二性质,亦不可缺一也。作家简介王国维1877年12月3日出身。二十二岁起,他至上海《时务报》馆充布告校对。诳骗公余,他到罗振玉办的“东文学社”研习酬酢与西方近代科学,结子主合手东谈主罗振玉,并在罗振玉资助下于1901年赴日本留学。1906年随罗振玉入京,任清政府学部总务司行走、藏书楼编译、名词馆协韵等。其间,著有《东谈主间词话》等。1911年辛亥鼎新后,王国维携生平著述3种。眷随儿女亲家罗振玉逃居日本京都,从此过去清黎民处世。1922年受聘北京大学国粹门通信导师。1927年6月,王国维留住“经此世变,义无再辱”的遗书,投颐和园昆明湖自杀。在其50岁东谈主生学术昌盛之际为国粹史留住了最具悲催色调的“谜案”。王国维世代空泛,幼年为中秀才苦读。早年屡应乡试不中,遂于戊戌习惯变化之际弃绝科举。二十二岁起,他至上海《时务报》馆充布告校对。诳骗公余,他到罗振玉办的“东文学社”研习酬酢与西方近代科学,结子主合手东谈主罗振玉,并在罗振玉资助下于1901年赴日本留学。   1902年王国维因病从日本回国。后又在罗振玉推选下执教于南通、江苏师范学校,解释形而上学、情绪学、伦理学等,复埋头文学商议,驱动其“独学”阶段。1906年随罗振玉入京,任清政府学部总务司行走、藏书楼编译、名词馆协韵等。其间,著有《东谈主间词话》等名著。 本站仅提供存储做事,扫数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存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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